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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疯狂的世界,在被无力感击溃之后

关心青年情绪的 青年志Youthology 2022-03-22

丰县女子事件刚刚以第五份通报告一段落,但仍然有许多悬而未决的问题,紧接着就是俄乌冲突的爆发,间隙是大厂员工猝死的报道。事实就是,每天一睁开眼,我们都在面对一个比昨天更崩坏的世界,不论是互联网上的,还是现实中的世界。关心这些议题的人则被一波又一波难以消化的情绪所淹没——

 

“太难受了”

“愤怒得什么事也做不下去”

“我们要不要开个线上互助会”

 

我们关注这些议题的同时,也想回应、关心、互相鼓励一下所有为这些议题而消化着抑郁情绪的朋友们。所以这期「咱想想吧」,是编辑部的伙伴们一起分享:我们各自在面对恶劣现实而感到最愤怒、无力、撕裂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状态?我们是从哪里找到情绪的转折点和力量的源泉?同时,我们也反思了这段时间的行动策略——面对现实,作为个体可以怎样应对这些议题?



“尖锐的力量来自于事实”


@Lisa:

 

最低落的那天早上,我照例醒来就拿起手机,那时丰县女子刚被自媒体报道没几天。我读着一篇共享文档里“捡来的疯女人”的故事,震惊而愤怒。这时我十岁的女儿挤进我的被窝儿,我搂着她热乎乎软乎乎的小身体流下了眼泪。我想起在前一夜合眼之前,我看到后台私信的一条留言说她感到很愤怒很无力,希望我们谈谈这事。

 

接着就是春节假期,我关注着通告,以及自媒体上的相关文章。我想起祥林嫂,于是从《祝福》那篇开始,读了鲁迅的两本小说集。有时我会想起那条后台留言,但是我不知自己能干什么。

 

直到因为工作缘故,我读王金玲的《被拐卖妇女访谈实录》和《中国拐卖拐骗人口问题研究》时,意外地发现自己开始不再是全然的无力了。回想起来,大概是几个原因。

 

我了解到这样的罪恶发生在广泛的农村,且具有很长的时间跨度。看到这个事实,让我的关注点从对自身危险的焦虑,转移到了对农村女性处境的关注。

 

我不仅看到了对拐卖拐骗妇女的复杂成因的分析(见我们之前的文章),而且在访谈录中开始看到受害者和施害者,他们都不再是抽象的好人和坏人,而是处于特定情境下的人。这让我对个别人和地区的愤怒和仇恨得到了缓解。我的关注点从如何严惩罪犯才解气,转移到了如何解决苦难背后的结构性问题。

 

我了解到了一些已经发生的变化和发展,由此看到了一些“希望”。当然,农村的性别不平等之恶劣,从制度上和文化上都是根深蒂固的,还有很多制度、措施和习俗必须改变。看到过去几十年已经发生的改变,我更想了解人们现在正在采取哪些行动,而我可能会和哪些行动发生关系。比如,我想起我们咨询业务的伙伴曾经有机会与在云南开发经济的客户合作,这种机会我们如果能抓住,是否也会对西南部的发展和开放有一点点助力?

 

王金玲等人持续数年的实证研究和政策建议,对拐卖的问题和曾经采取过的相关措施都进行了分析,事实梳理扎实,观点系统而坦率。感到相形见绌的同时,也产生了向更多人介绍这些学术研究成果的愿望。我们今天的批评和建设,应该基于前人的工作成果。这时开始觉得自己至少不是什么事也做不了了。

 

这个周末,我追更/二刷了梁文道《八分》中几期关于乌克兰的节目,在YouTube 上看了几个国际政治的讲座,每隔几小时就上Youtube看一下乌克兰的最新情况。作为关心乌克兰危机,但是此前对背景了解甚少的普通人,我需要的是关于事发现场或过往历史的事实呈现,或者是相关历史文化和政治脉络的分析梳理。


当一种声音,去挑战和打破自己所在群体的已有共识,才具有“尖锐性”,其尖锐的锋芒刺向的是“理所当然”,尖锐的力量来自于事实。今天可惜的是,许多声音其实本质上是“从众”的观点,没有对事实的审慎探察,却用看似雄辩和煽情的语言来包装,获得一种“尖锐”的假象。更可惜的是,在这样的媒介环境下,辨析事实以及因果关系,需要巨大的成本,而我们很多时候没有精力或已经没有耐心去辨析了。

 

关心遥远的苦难,这是一种善。但是,既然是遥远的苦难,我们在振奋或悲悯之前,是否要先去了解那个遥远的情境,而不是把一切都嵌入自己已有的观念和认知框架。当然,在今天不要说扩展认知框架,就是辨析信息的真伪都成为了过高的成本,这是我们为什么需要专业而独立的新闻媒体的原因。

 


“让自己的心态从‘肯定句’变成‘问句’”


@ Shiver

 

当下的“政治性抑郁”可能是我们需要在未来习惯的常态,造成这种常态的原因一部分也是因为线上与线下的密不可分。

 

回想以前的生活,我们是把一天的时间分散在各种各样的事物之中,我们的注意力也是分散在各处的,一天里可能也只有一段时间去思考某种冲突,某种政治局面或者某种社会问题。但现在的感觉是,我们生活在一个被网络包围的壳子里,而自己的生活每分每秒都在和网络产生很深的关联。

 

公共事物以接连不断的热点方式出现,也使得人们的关注及讨论集中在某一处。所以现在,无论打开任何一个日常使用的社交媒体:朋友圈、微博、公众号或其他资讯平台,都迫使你不得不和如今分裂的局面形成链接,这也是为什么政治性抑郁成为了一种隐伏的常态 ——因为在从前,我们所感知的世界是以自身所处的现实世界向外画半径,而现在我们所感知的世界是以线上作为基准。

 

虽然在理性上我们崇尚的是多元价值观,但是在热点化的事件中,价值观变成了一组二元对立的形态,而具体的人也被抽象成为了价值观的代表,价值观倾向的背后又带来了其隐喻。譬如,支持战争的人可能会被打上残忍冷酷、缺乏共情的标签,反战者在支持战争的人眼中又会变成盲目的乐观主义者。人们的心态逐渐演变成,如果价值观被否定被批判,就会转变为对整个人的全盘否定,在这样的心态中,何来真正的沟通与理解,只会存在一方想要打败另一方的单一循环,剩下的也只有永恒的骂战。

 

我想起《社会学的想象力》一书中的一组问句:“在我们这个时代,公众面临的主要议题是什么?私人经受的关键困扰又有哪些?我们要想梳理出这些议题和困扰,就必须搞清楚,在我们所处时期的标志性趋势下,有哪些价值备受珍视却遭受威胁,又有哪些价值备受珍视同时也得到倡导。无论我们讨论的价值是遭受威胁还是得到倡导,我们都必须要问,这里可能牵涉到哪些突出的结构性矛盾?”

 

或许能为我们的政治性抑郁带来一点点改变的,是让自己的心态从“肯定句”变成“问句”。

 



“有事可做,承认无力,拥抱社群”


@小曾


我最早开始持续跟进“小花梅”事件是在春节的前两天,有人跟我分享了小花梅的视频。大概是传播的次数太多了,视频像素并不是很清晰。为了能看清楚一些细节,我反复看了几次。看完这个视频,我的情绪很复杂,不敢置信但又同时很惶恐。我并非未曾听说、了解过相似的场景,我记得在我初中的时候,看过一些拐卖的新闻里写道,一些被拐卖的女孩想要逃走,所以买家一般会把她们拴起来。但是,10多年前过去了,我很难相信在这个时代仍然存在这样的事情。

 

传统媒体并没有关注这件事,我在微博上蹲了2天,终于发现一个博主去到了丰县,但很快,她们就发出了照片。照片里村口铁板拦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进入。至此,我的心情从惶恐、震惊变得愤怒与无力。没有人关注“她是谁”,我跟我的父母讲,跟我的朋友们讲,她们都说,“是不是炒作?”“可能这种事情在农村很正常”。那段时间正值过年,每当我走在街上感受到浓烈的团圆氛围,对于这种割裂感,我感到非常无力、郁闷,甚至对自己生出了一种厌恶。

 

我该怎么办?我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尤其是当我尝试去了解一些跟拐卖相关的调研、文学作品时,一种强烈的阶级特权内疚感笼罩了我。也许每个人都可能成为“她”,而我能安全地长大也许都是出于我的幸运。也正是这个时候,群里有姐妹开始转发一些行动。

 

有组织发起了打拐整理行动,急需志愿者提供法律、新闻事件的梳理;有的姐妹开始号召大家把重点关注到公职人员的失职中去,积极参与总理建言献策;有的姐妹开始发出自己的声音,讲述起来自己小时候差点被拐卖或者被拐卖的经历。整个春节,我每天会花3个小时的时间,作为志愿者整理拐卖案件,翻看跟拐卖相关的新闻报道和调研。我同样会花一部分时间,跟群里的姐妹交流自己的一些感受和经历。我慢慢发现,在这些行动中,我的情绪被安抚了。

 

对我而言,感受到自己在行动,这种“有事可做”的感受,是我用于平复社会议题带来的难以控制、难以处理的情绪时的解药。在后期,“小花梅”事件持续发酵之后,越来越多的讨论面向和声音开始出现,我越发感觉到“有事可做”的重要性。

 

其次,我认为承认个体的无力性也是相当重要的,并非每个人都能为自己关注的议题贡献力量,甚至就算我们在行动,行动的成果也可能是微乎其微的。接受个体的局限性,同时也能带来一定程度上的坦然。在坦然之外,身为个体的我们,也可以勇敢地去拥抱社群。在属于自己的“同温层”里,找到支持,找到共同关注这些议题的朋友们,减少那些与观念极度不合的人进行“无效情绪劳动”。面对那些没有被回答的问题,至少我们有共同守望的“战友们”。

 


“用行动抵挡情绪上的消耗”


@乌何有


前几天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一个朋友写:这个世界怎么了。我想这是大部分人在2022年初的想法。

 

最初关注小花梅事件的时候,我其实对于整件事情的推动抱着太悲观的想法。我认为自己是没办法改变什么的,新闻理想也不能。作为身在北京的大学生,我身边的很多朋友此时都在内环,他们对冬奥会充满热情,沉浸在“together for a shared future”的喜悦里。在朋友圈一派庆祝奥运会的歌舞升平之中,我的情绪被极大的力量撕扯着。我担心在这么幸福的浪潮里,小花梅的不幸就会被弱化,甚至被忘却。之前太多社会新闻都是这样销声匿迹的。

 

看到诸如此类的社会事件时,我总不由生出一种从心理到生理的痛感。放在平日,那种抑郁情绪会抽干我所有的活力,我会用逃避来消解这种情绪,并尽量控制自己关注这类事件的次数。当然,这是一种很懦弱的解决方式。

 

而这一次事件发生后,我看到编辑部的大家不断在群里转发最新的消息和评论,分享关于妇女拐卖的书本和文献。所有人在感受到愤怒和痛苦后并没有停滞不前,而是迅速用行动去抵挡那种情绪上的消耗。之后我加入了查找案头的工作中,深入事件后,我发现自身的无力感反而大大减少。也许是行动让人觉得有掌控感,也许是对于问题肌理的厘清让我觉得事情有了解决的可能,总之,它对我来说不再是一个蛮荒黑暗的噩梦,它变得更加清晰而真实。

 

当然在重拾勇气之余,我的心情也依然会被网络上一些观点和发言所影响,还是会失望大家努力的结果微乎其微。但是看到身边的朋友还在继续充满力量地参与到解救拐卖妇女的行动中,这让我觉得安心而确定,让我也想要持续不断地去参与其中。在冬奥会之后,我看到互联网上依然有很多人在关注小花梅的现状,我想,我们应该还是做了点什么的。

 



“短暂抽离,做更多体察和认知更新”

 

@璐璐

 

周四上午,陆续看到俄罗斯发动进攻的消息和爆炸的视频。我感觉到震惊和害怕,虽然全世界一直冲突不断,很难说有哪一刻达到过真正的和平,但当战争的视觉冲击鲜明地展现在我们眼前时,那种无措是迎面而来的。我不知道我们是否处于某个历史的转折或终结,不知道未来的国际格局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又会对每一个普通人产生什么样不可预估的影响。这种未知是让人恐惧的。

 

与几十年前的战争不同的是,媒介形态已经发生了革命式的转变,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拉近了我们与现场的距离,我看到人们在防空洞避难,看到有人跪地祈祷,看到小朋友说“想要和小猫在一起”,看到年轻的士兵被民众唾骂。

 

我不在乎所有看起来高屋建瓴的政治计算,但对所有人的苦难、分离感同身受。

 

未来的几天里,我时常处于一种沮丧消沉的情绪之中,一面持续不断地刷新信息流里的消息,一面对一些用战争“造梗”的看戏心态和“极端反战”这类新词感到不理解和愤怒。我无法对这些东西视而不见,却又对世界上发生的流血没有办法。

 

我的无力感在各种意义上达到了顶峰,甚至觉得娱乐和消解情绪都是一种罪恶,因为新年 2 个月以来的糟糕事太过频繁。丰县事件刚刚以第五份通报告一段落,但我们依然看到很多悬而未决的问题,我不知道它们未来能否被解答。社会持续关注了一个多月,但最终,我依然不知道那个被锁住的女性,名字为何,未来又会怎么被安置。接着便是俄乌战争爆发,周五又在先生制造的《香港来信》里看到香港疫情的严峻和医疗系统的崩坏,让我感到更加悲伤。

 

在和朋友的聊天中,我发觉沉浸在情绪里不仅于事无补,还会侵害自己原本的生活,必要的或许是寻求更好地理解问题的路径,并在其中发现一些可做之事,书影音和游戏对我的情绪起到了很大的帮助。

 

趁着周末我看了《顿巴斯》,玩了友邻推荐的游戏《这是我的战争》(发行方「11 bit studios」表示会将所得捐赠给战争受难者)。接着去了一趟书店,我发现所有样书里,被翻得最烂的两本书是《呐喊》和《厌女》,于是又坐着读了一遍《祝福》,在祥林嫂“不肯依”的那一段看到了现实。而在书店的角落里,也有一小块地方被辟出来放上了关于俄乌历史的书籍,这让我感受到一点点希望和力量。为了更好地理解事态和历史,我开始看解释俄乌冲突的《欧洲之门》和讲述 20 世纪德国普通人历史的《破碎的生活》。

 

碎片时间里,我一边听「Viberation 歪波音室」的播客《反战与音乐:答案飘在风中》,一边整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然后持续关注事态的进展。这种短暂的“抽离”并非拒绝观看、闭耳塞听,而是以一种更加迂回的方式,做更多的体察和认知更新,让自己更加了解世界的秩序和人道的良知如何建立。在此基础上,若能在此刻或未来或多或少影响一些身边的人,就更好了。

 

在所有这些事中,我感觉到或许能够对抗那些坚硬的暴力和冲突的永远是最柔软的一些东西。人们带着宠物逃难,邻国接纳难民,民众把向日葵种子放进士兵的口袋,余秀华用诗歌“阻挡坦克”。希望我们永远可以拥抱诗歌、拒绝战争。

 

 

“所谓‘希望’,就是付出努力有可能比完全放弃强一点点”

 

@绒比

 

每一次跨年的倒数,我都会幼稚地默默许愿或想象新的一年别再那么难了,毕竟从疫情爆发以来,我们就在一次又一次的撕裂、危机和惊恐中度过。而自开年,丰县事件的引爆、大厂员工猝死、俄乌冲突爆发种种,一而再地提醒着我,我们都仿佛乘坐在了一辆失控的火车上,也不知它会驶向何方。事实就是,每天一睁开眼,我们都在面对一个比昨天更糟糕的世界,不论是互联网上的,还是现实中的世界。

 

在由碎片化的信息拼凑起的事件维度中,我一度感到无力,来自于我的无知,对于农村妇女被骗被拐的普遍性和案发数量,对于俄乌冲突的基本历史背景,对于被遮蔽的事实和人的真实困境。“这个世界不要俺了”、“凌晨五点在乌克兰被炮声轰醒”、“爱人的突然离世致使我无力承担房贷”,荒谬的现实和远方,即使不直接与我有关,我也不愿将这种”感同身受“付诸在”我们下一秒也会变成弱势群体“的联想之上,而我们的关心和共情也不应基于某种恐惧。

 

与此同时发生的,是“后真相时代”人们对于世界符号化的想象,对远方的漠然和对他者的敌视,被打压和禁止的言论,还有轻易就能开出的性别玩笑,这又让我感到无止境地愤怒。取而代之充斥而来的,是虚假信息、仇恨言论、网络暴力和党同伐异。在立场高于理性和情感的社交网络中,布满了高压电线,不小心触碰到就会招致赛博死亡。远方的战火与近处的哭声,都与我们有关,但也都不被允许与我们有关。这不时地让我想起一位我喜欢的作家陶立夏在一辑播客中坦言:“人类太无敌了,所以会自我毁灭。人类也太无知了,所以会自我毁灭。”

 

观看文字直播式的事件通报和战况速递,或是阅读各式各样的分析也并不能减轻这些恍惚,直到我在工作群问大家:我们能做点什么吗?当我开始尝试梳理事件的全貌,和提供一种客观而冷静的声音时,我才将注意力真正地转移。我努力回忆这个过程真正激发过我的东西,好像不是那些精致、愤慨的情绪,而是看起来难以忍耐的工作和微不足道的发声。一篇文章写完,开始写另一篇,重复成了最好的镇静剂,推动着我去看见事实。罗素也曾说:“永远问自己,事实是什么,真相是什么。不要被自己更愿意去相信的东西所蒙蔽。”

 

后来我一遍一遍地看前往丰县调查的两个女孩的微博,采访推动乡村女性发展的公益行动者,看到成千上万的罗马尼亚人驱车前往乌克兰边境接走难民,并为他们提供搭食物、水、和住宿的地方的报道。我在具体的行动中慢慢找回一点希望和力量。所谓“希望”,就是付出努力有可能比完全放弃强一点点。

 

未来是一种幻觉,我们也许不应整体上的悲观而全然地放弃它,也不应我们正活在兴头上就必须对它充满期待。也许我今年跨年就不会再许愿了,对未来失去追踪,关注更当下的具体的人、探寻事实、阅读历史,这在某种意义上让人如释重负。那就更热烈地了解过去吧,或者,去反省,现在自己该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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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Sharon

排版 | 乌乌

设计 | S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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